五、意外发现了家鼠型出血热:
1981年6月在西安卫生部召开全国出血热工作座谈会期间,河南省的有关领导专程赶到西安向部里有关领导及部分专家报告了3~6月份在河南,还有临近的山西部分地区暴发了一种类似出血热的疾病流行情况,而后卫生部又组织了专家组前往。我没有参与,很快回到北京;而宋老师也赶回丹阳现场,因为我们的病毒分离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。7月份一天所里接到卫生部防疫司指令,要病毒所委派“专家”去山西、河南现场考察一下那里流行的疾病是否是病毒性疾病,是不是出血热。当时在科研办公室的陆德明教授找到我,说你还是应当去一去好。一般来说,上级叫我们做的事,绝不会有二话,第二天我就去了急性传染病处。记得是张处长交代的任务,希望排除出血热。确定出发时间以后,由他们通知上述两省主管部门负责接待。那天从部里回来,在西经路碰到等班车的流研所范明远教授,他真诚地对我说,“老杭,你应当去那里看一看,很有意思,估计是病毒病。我给你保证,此病不是立克次氏病也不是细菌感染”。先前我没有单独处理过疫情,心里没底,好在我刚全面学习了病毒学现代理论(旁听专业班的全部课程),又刚刚翻译过辛普森关于“病毒性出血热”的综述,所以对病毒病及出血热是比较了解的。临走时,我向王逸民教授又借调了葛继乾同志与我作伴。葛继乾是病毒专业班的学员,他也是我最喜欢的同事之一,学习好,办事比较细心和稳重。我们先奔赴山西太原,暂住在西泽宾馆内,听了山西同事的情况介绍后,我们决定立即出发,省里由米尔英主任陪同坐火车抵运城,再从那里当天赶到发生疫情的垣曲县。第二天,上午由运城地区卫生局候局长召集防治小分队的全体人员,分别报告此病发生、发展的经过,临床表现、特征及治疗情况和流行病学调查结果等,令人高兴的是他们做了大量排除工作,有很多证据可否定细菌和立克次氏体感染。他们认为这是一种病毒感染而致的出血热,所以他们完全按出血热的要求在进行防治和向群众宣传,我感到他们做得很到位。我提了一些问题,并要求考察一下现场。我们去了发病最多的村落,甚至患者家里,主要是居住环境,特别是与鼠类接触频率,那里有大量的褐家鼠,很难发现有黑线姬鼠;去了医院看了现症病人,看他们临床表现、特征与已知流行性出血热的异同点等,发现少数病人很像流行性出血热,但大部分不同。一边看,一边思考,慢慢形成一些基本的看法和推测。第三天在全体人员的大会上,候局长特别要我谈感想,我在逐一阐述14种已知病毒性出血热的病原、临床表现,特征以及它们的流行病学特点(传染源和宿主动物)后说,“如果我们认定它是一种病毒病,而且是一种出血性疾病,显然它不可能是我刚才所说的已知14种病毒性出血热,因患者与褐家鼠接触有密切关系,它可能是由褐家鼠作为传染源和宿主动物的另一类型流行性出血热!”我的讲话大家给予热烈的掌声,候局长兴奋地表扬我说,我们听了你的报告,大家立马“茅塞顿开”。晚上又去居民家捕捉了一些老鼠和采集一些病人的血清,第二天带着这些样品又去了河南洛阳,后到疫区新安县进行同样的工作,在新安他们把我的讲话还录了音。
回到北京病毒所后,我向所里领导朱既明所长等汇报,而后又向卫生部张处长汇报。领导意见是,设法将血清带至美国或日本代为检测,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已经有了李镐汪的抗原片。我想在所里开展工作,但苦于没有切片机,不好做检测,只能暂时罢休。
在当年8~9月间,我代替宋老师去了丹阳,与省里伙伴进行出血热病毒分离传代,至第五代获得很好结果后,我分别写信给山西、河南的同事要求他们立即采集样品速来丹阳一起进行检查。不久,河南来了大队人马(共有5人),山西来了徐昌武大夫等人。当时我们已经有很好的鼠肺切片(抗原片),可以用来检查两省病人血清中的抗体;他们带的鼠肺可以进行切片作免疫荧光检查有否相似抗原。我想只要用荧光镜观察,肯定会有结果的。但天有不测风云,我们的AO荧光镜,电源变压器坏了,已经染色的片子无法观察。心里焦急万分,丹阳县站的同志开着车,跑这儿跑那儿,希望有厂家帮助修理这个美国产的变压器。但当时我国刚开放不久,丹阳哪里有这个技术条件可以做到呀!后来,我决定干脆去上海,一是修理变压器,二是借荧光镜观察结果,因为那里有我不少老同学肯定会帮助我。我带了河南的同志一共6人去了上海,那天天公真不作美,大雨倾盆而下不留面子,我们个个成了落汤鸡。想不到在上海依然无法修理,厂大业大但就是修不了这些小东西。连续几天里,雨还是下着,只是有时小一些,出去一趟,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。真盼望无论天气、研究结果都能尽快拨云见日。我先后去了市防疫站、上海第一医学院和上海生物制品所等单位,前两者分别有奥地利产的荧光显微镜。他们都非常热情叫我使用,但是激发后灯泡需要另外加热,根本看不清楚;上海生研所有一架奥林巴斯的荧光镜,但被人锁着不能用。正在一筹莫展时,在防疫站打听到卫生局正在筹办一个仪器中心,那里或许会有镜子。我单独跑到这个中心,正巧碰到我的老同学熊启华,自然他们是非常热情和大方。他们新来了两架镜子,一架奥林巴斯还没有装好,而另一架尼康已经调好了,让我随意使用。这架镜子看片子时,非常清晰,有荧光和无荧光经纬分明,所以很快就看完了用我们传代的抗原片检测河南、山西病人血清的结果,阳性率都在70~80%以上,这表明新分离的病毒抗原(姬鼠型)与河南、山西发生疾病的病原有广泛的交叉反应性,可能是类似的病原,这着实让人高兴。在我观察河南、山西褐家鼠鼠肺的切片荧光时,更可喜、更激动的事终于发生了:不少的鼠肺切片中,看到满视野强荧光颗粒,像漆黑的夜晚涂满了浓密的星星!心想:这是世界上第一次发现在褐家鼠中可携带出血热相关抗原,按已有经验可以分离出相关病毒(这在当时世界上没人报导过)。我立马给宋老师和廖化新打电话,报告在褐家鼠中的新发现,让大家一块儿享受这突如其来的快乐;同时告许他们赶快去北京灯市口医药商店购买一架尼康荧光显微镜。在出差前我在那里看到过这架镜子,如镜子还没有卖出,赶快把它买下来!后来,听说宋老师他们顶着寒风把它买了回来,此镜用了20多年,真是最合算不过的,直到2004年SARS发生后才被淘汰。回到丹阳后,趁高广忠同志回家,把2只阳性鼠肺带回北京让小廖在细胞中分离病毒,这就是我们现有的R1和R27株家鼠型病毒。第二年春,从河南新安新送来的褐家鼠第22号鼠肺样品中用Vero E-6细胞分离到了R22病毒,同时用原材料又在正常大白鼠肺细胞中传代适应;在83年小廖又帮江西医学院刘佩芹教授等从罗赛鼠分离到了L99病毒。R22和L99两病毒也被WHO毒种参考中心收录,成为中国家鼠型病毒的代表株。
那年年底,我们的科研“果实”是非常丰厚的,除了丹阳成功获得姬鼠型出血热病毒分离外,在北京也获得家鼠型病毒的分离,而且还是在细胞内,所以同志们都很高兴!从丹阳返回北京时,我一人共带了七件行李,包括荧光镜、切片机、液氮罐、箱子等。宋老师、廖化新、傅建林还有刘芹芝等七人来北京车站接我,但到了北京站同车的人们都走光了,未见到他们人影,原来他们以为时间还早去逛商场了。
上一页 [1] [2] [3] [4] [5] [6] [7] [8] 下一页
|